2023年1月15日，壬寅年的小年。早上拉开窗帘，阳台拦杆、两棵桂花树亮晃晃白，夜里下过雪，操场、巷道也铺了薄薄的一层。

半下午，在“憩园山庄”后面路上喊一声，正向二峰攀爬的他俩答应。我说，我走山脚。身旁谁追赶上去。又谁匆匆退下来，去会朋友。山凹口风大，也硬，削脸。高处一块一块的雪，白了大片烧过的黑色山体、熏黄的树干。胡医师一家转出林子。一块镌刻“市书画研究院书法家创作基地2005年4月”的扁石，指向密林一栋别墅突出的檐角。大师主人，长发披肩，眼睛朝天，处世傲然，睥睨同行，自成一体，龙飞凤舞，天不假年，春末走了。望得见他与她一径往上走，越来越高，越来越小，直到隐匿不见。群里看到，两人各摔了一跤，歪倒雪地，满脸幸福的笑。飞机嗡嗡划过。远处，零星的鞭炮声，汽车的喇叭声。

冬塔，何固根中医诊所。他叮嘱老人：喝中药，莫吃白萝卜；西药不用停。对我说，别喝汤，各种的肉汤。记得这个县李师坡李穆医师又是一说：“吃我的药，西药扔一边去。我不相信医院的检查。那些指标，我不看。”

除夕。车子驶入，递过来西湖龙井、卢茨红茶、雪水云绿和白茶。第一种颜色淡黄，真正四色斑斓啊，想起徐臻教授引用的一个词：“四喜合局。”往石头万家，发小正在炒菜，退还他昨夜送去的一拎什么（多少年这样），接受他打开的一条软珍里的一包、从鸡圈捉来的一只线鸡、向池子舀起的两尾鲢鱼，活蹦乱跳，等下煮一条，初一一条。

一个梦：他们仨坐一块，我呆一旁，后来，其中一位离开，走几步，返回，对我说：“上年啊，随便哪一天……”不理睬，用力地推开她。看不到脸和脸上的表情。一条白裤子，一双白袜子，干干净净，一尘不染。

又：很多的人，老屋喧腾。他从上面的铺子走过来，笑吟吟说：“弄饭吃吧。”我紧紧贴住危崖，面临深涧，冷风阵阵。抓紧一根绳子，脚尖一点点挪动，绕幸得以脱险，一声长啸。

葛家庄上做过客，带娘俩进栎路王家，几分钟远的路。站在枫树咀上，两棵大枫树，任我们看，不喜不忧。它们的枯枝布满天空，几片叶子在风中颤抖。我告诉翩翩：

“爸爸小时候在前面山窝里读初中，见过的，四十多年啦。夏天，与一个同学再来看它，枝繁叶密呢。冬天就是这个样子。晚点儿，爸爸带你再来，它一定青枝茂叶。”

跨过小石桥，一块大田，满眼油绿，是铺到大港边的黑麦草。翩翩和他娘走动，从小溪沟捡到8个小蚌壳，挺高兴，说要带回家，养着。

2月1日，7点多，叫醒身边的翩翩：“爸爸带你去武汉看牙齿吧。”他欢快地起床，洗漱，挎一个小黄包，装些积木。父子俩走出6巷，站在隽水大道路边候车。语音微信说：我们4个人……我对翩翩说：“崽崽，回去吧，车子不能超载的。爸爸下次带你去吧。”他点点头：“嗯。”我们走到街对面，叫一个热干面，边吃，边烤店主用干木头燃起的一堆熊熊大火。吃完，我让翩翩走天桥回家。他：“嗯。”走两步，又叫住他，递给20元：“你买吃吃。“一直望着他上桥，一折，两折，三折，桥面，往下走，校门口他回头望我一眼，进了巷子。

19点多回的通城，在夜宵店，电话翩翩，坐车子去接他。在阳光小铺，给他买些笔和老师布置的作文本、生字本、田字本和练习本。他盛一小碗煮粉米，吃了，又添一些，他还喜欢玉米酥。桥下，父子俩下的士，有点冷，走6巷回家，帮他收拾笔盒、书本、寒假作业……一一装进书包，一侧插好水杯。

节交立春。踩着厚厚的落叶走后园。桂花树、棕树、枇杷树、沿阶草四季常绿，枫杨、槭树和柳枯枝耷拉，暮气沉沉，但有翠绿的三种，钻出地面：一，蔓柳穿鱼，簇拥成团，椭圆形叶片扇形展开，沾着晶莹的水珠；晚些，它会开紫色的花。二，繁缕，圆圆的细碎的叶子，楚楚动人。三，刻叶紫堇，三片叶拼拢，呈圆孤状。用形色拍搜，它一会儿叫黄堇，一会儿叫地锦苗，一会儿叫地荭鱼腥草，几次叫刻叶紫堇，摇摆不定，反反复复，很不正派，变色龙啊。

中午，在小区4楼人家，五个人说一些话，抽一包烟，喝三瓶酒，都爽快，没打顿，但及时刹车，散了。年前年后，船宝山茶园边喝过杀猪汤，南门酒家同学一聚，网网鲜、塔下巷、月牙湖花园圆顶餐厅、熊记文友夜宴……他们工茶艺、烟吸或不吸、酒量大小不一，精办厂、数学、脑外、财会、公文、党务、眼科，擅长绘画、法律、音乐、诗歌、书法、通讯、昨日记……

睡不着，2点接着看《漫长的余生—一个北魏宫女和她的时代》，5点开始眯一会。睁眼即是5日，元宵节。

催问刘的两稿、邓的新疆稿、黄的存稿、车的诗稿……拟编第一期。带姐弟俩去新儒书城，买横线本、斑马笔、世界杯笔、涂改带和数学、英语作业本。过步行街，他们在煎饼记买一个现炸鸡柳饼、一个秘制牛肉饼。进“剪不完的回忆”店，田田剪刘海，我和翩翩理平头。

小区吃过夜饭，出银山大道，已经很堵车，许久才绕到万泉、文化艺术中心一侧的无名路。细雨绵绵，广场人山人海。呯，噼啪炸响，随即烟花漫天，一朵，又一朵，流光溢彩，千姿百态，瞬间灿烂，复归幽暗，梦一样。想起辛弃疾的《青玉案·元夕》：

东风夜放花千树。更吹落、星如雨。宝马雕车香满路。凤箫声动，玉壶光转，一夜鱼龙舞。

蛾儿雪柳黄金缕。笑语盈盈暗香去。众里寻他千百度。蓦然回首，那人却在，灯火阑珊处。 （2023年2月5日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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